元疏死了……是啊，元疏已經死了。

    巨大的恐懼和慌張從心底蔓延，然而在它們占據心神之前，莫添卻想起來另一件事……

    他想起來，自從他入魔之后，他沒有一天不在盼著元疏死。

    他沒有一天不在折磨元疏。

    人魔殊途，更何況他是被仙盟設計的奸計所陷害，被逼入魔后，他與元疏早已勢不兩立，形同水火。

    他恨元疏，恨元疏算計他、陷害他、從未信任過他。

    入魔之后，他將元疏囚禁起來，不斷地折磨他，在最后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里，元疏受盡煎熬，遍體鱗傷，早已生不如死。

    他最后是死在莫添懷里的。

    那時他油盡燈枯，氣若游絲，卻還是吊著最后一口氣說：“我死后，你打開天人門，將我葬在里面?！?br/>
    這話其實非常可笑，他們的關系早已破裂，如今元疏被宿敵折磨致死，竟還要向宿敵要求自己的葬身之所，簡直得寸進尺，不識抬舉到唐繆無比的地步。

    然而他在虛弱不堪間，還是緊緊抓著莫添的袖子，直直看著他：“這是我最后一個請求了，就當，就當是我求你……莫添，你一定要去一次天人門，你能不能答應我？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要聚焦都很困難了，氣息也終于微弱下去。

    他曾經有一雙清亮明眸，如今雙目流血，沾污了那溫潤的杏眼，他曾經總是把腰板挺得筆直挺拔，如空谷幽松，氣質卓然，如今卻傷痕累累，日暮途窮。

    他吊著最后一口氣，最后竟是求莫添把他葬進天人門。

    莫添想，他當時答應了嗎？

    他好像什么都沒說，他好像死死地盯著元疏，盯得目眥盡裂，卻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懷里咽下最后一口氣，然后閉上眼睛，再也沒睜開。

    莫添呆坐了很久，日暮西山，風雨晦暝，元疏的身體已經冰冷僵硬，他才回過神來，伸手一摸臉，摸到滿臉淚痕。

    飛云逝水，千里東風，終究是什么都留不住。